| | | | | |
訂閱電子報
立即填寫 Email
訂閱紫藤廬電子報



紫藤廬,幾代人的共同記憶周 渝
古話說,身在廬山不知廬山真面目。對寫紫藤廬這段歷史,似乎一路行來,現在回望,距離還太近。早有朋友敦促我記述一些歷史事件與重要記憶,但對於講述紫藤廬目睹的歷史,我是否能找到夠高度的視界及有意義的觀點,這是我一直猶豫的原因。
它是台北的文化地標施叔青
我和紫藤廬的淵源應從紫藤廬的前身----周渝的老家說起。1965年,我從純樸而略顯破落的鹿港小鎮來到台北唸大學,認識了唸藝專的奚淞,間接又和周渝熟稔起來;由於活動範圍總不脫溫州街、新生南路一帶,我和奚淞、王津平、汪立峽等人,總是幾個人簇擁著,呼嘯而來,呼嘯而去,在周家出入得十分頻繁。

對我這樣一個從中部小鎮乍到台北的少女來說,紫藤廬當時給我的印象是優雅、舒適、溫暖而有文藝氣息的「家」。我記得周德偉先生總是穿著長袍,抽著煙,煙灰掉落滿地,講得一口我全然聽不懂的湖南話,可是他又總是過度熱切地想向我們表達他的思想……。周渝的母親則是一個慈祥可親的女性,至今我仍時時懷念她。當時我們這些遠離家鄉,在外賃屋求學的年輕人,都受到她的熱情款待,她親自下廚督導的一桌美味菜餚,也常讓我們「飽」受家的溫暖。我記得廚藝不錯的奚淞,還在周家表演過拿手絕活「糖醋魚」。
World of Chinese CultureAlan Horowitz ( 美籍猶太裔語言學者 )
Ten years ago, having walked and hitched through Japan and enjoyed the serenity of its mountains and forests and its many temples and gardens, I arrived, by ship, in Keelung. From there I boarded a bus and was soon in Taipei, and in shock!
Crossing the street was a daunting, frightful experience. I had lived and traveled in over 60 countries, but was new to Asia. Taipei’s crowded hectic pace was a nightmare.

A few days later I walked past a small lovely garden with fish swimming in a pond, oblivious to the din of buses and cars on the street. Peeking into the garden and inside the door, I glimpsed another world, an oasis really. Here was serenity and an ambience at once creative and peaceful, with an exquisite feel for things as they should be.
禁忌時代裡的開放空間王津平
我和紫藤廬的淵源可能比一般人還深些。在紫藤廬還只是周渝的老家時,我就曾和周渝「同居」在此,並經常和一票朋友進進出出,甚至以周渝家為家,感情上比自己的家還親。我們那一代的文藝青年就在這裡的集體記憶中渡過了青澀的青春期,至今它仍是我生命中最珍貴的一段美好時光。

當時的紫藤廬不僅是一個「家」,我認為它還是戒嚴的禁忌時代裡,一個開放的言論空間。周渝的父親傳承了五四以來知識份子較開闢的胸襟與及視野,而且飽經民國以來的憂患,對於提攜後進,有很大的熱情。他容許年輕人在這裡為了真理、為了辯學,和長輩爭執得臉紅脖子粗的、以身作則的民主修養,對我往後的教學生涯,起了很好的示範作用。當時在紫藤廬出入的學者,禁忌下的人物、文化人等,都是我早期思想的重要啟蒙者。比如,「傳統下獨白」的李敖,以及熱愛中國文化的辛意雲、高信疆、奚淞、蔣勳等等。
一個心靈可以獲得滋養和成長的地方林麗珍
我和周渝認識是在民國66年。當時,我正籌劃著第一次的舞展「不要忘記你的雨傘」,音樂家陳建華介紹周渝來幫忙。由於是第一次,大家經驗都很生疏,周渝便很熱心地接手了大部分的企劃、行政工作,於是我的第一次舞展就在當時周渝的老家------現在的紫藤廬------運作起來。我記得當時這個地方雖然有些破舊,但給我的感覺卻是非常美麗。因為那其中的人(軟體)和房舍(硬體)的感覺是那麼的契合。對我而言,人往往是一個環境的靈魂,紫藤廬當時經常有藝文界的朋友出入,那種特殊的氣氛和感覺就格外吸引人,而且好像不知不覺中形成了一股可以心靈交感的氣流,使人在其中獲得滋養和成長。當時,我記得蔣勳、奚淞等人也常來,我也在此認識了很多藝文界的朋友,我自覺從中就獲得了往前推進的力量。
江湖落魄者的棲身所林濁水
我和周渝認識近二十年了,和紫藤廬的緣結得很早。換句話說,在紫藤廬還不叫紫藤廬,只是一幢種有紫藤的老房子時,我就常在此出入了。那時,戒嚴時期下的周渝有兩個特點:是個自由主義者,同時又愛好藝文活動,因此當時一群不滿政府扼殺文化的年輕朋友很自然地便凝聚在一起。

1977、1978年,台灣戰後的一代開始邁向社會政治的改革,可惜才冒出的火苗很快就因高雄的美麗島事件而被澆熄、撲滅了。我們這些民主運動的後起之秀正走投無路時,紫藤廬是一個可以容納我們的地方。所以,當時很多朋友沒有流浪街頭,和紫藤廬很有關係。
尊重文化,從這裡開始吧!瞿宛文
在台北活動,能夠找到一個舒服的空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眾多現代大樓中的場所,或許亮麗,但是總難免讓人覺得冰冷且缺乏風味,有風味而又能持久存在的是很少有的。而紫藤廬是極少數的例外,但是它現在也面臨消失的可能。

自從九年前回國後即加入《台灣社會研究季刊》以來,就開始每個月一次在紫藤廬開會的例行活動 (由紫藤廬贊助),因此對紫藤廬的環境相當熟悉,同時也常常會為了參加台北文化圈的各種大小活動,或是聚會、或是演講、或是討論會,而來到紫藤廬,因此自己已經和其他人一樣,把紫藤廬當作是屬於台北文化圈理所當然的活動空間了。
法蘭西學院與紫藤廬講座石計生
引自《就在木棉花開時—公館/溫羅汀的那個年代》,歷史智庫出版,2006
美學策進會的「紫藤廬講座」是現今我們在溫羅汀的回饋社會方式,已經從「公館/溫羅汀」空間的文化教養長成,現在以開放給台北市民免費聽講的「無償勞動」的公開演講每月至少一次,從學習者到啟蒙者,加入具體化的溫羅汀文化的一部份。

話說一九六九年,法國當代後現代思想家傅柯(Michel Foucault)才四十三歲就獲選為法蘭西學院教授。法蘭西學院幾乎可說是法國最高學術機構,它的制度非常特別經由投票從研究者中選出最為優秀者,卻不問教授的學歷為何,既沒有學生也不具任何資格。每年,教授們必須舉行的公開講座對象是開放給一般的市民,完全免費內容呢?是教授們的最新所想的,所實驗的,所研究的最新努力成果時間呢?通常是每年的11月至隔年的5月,每次兩個小時,一年十二次。從一九七0年至一九八四年,傅柯十五年來的系列主題,是他生命裡一些偉大著作的內容構成部分,如:認知的意志(1970-1971)、不正常的人(1974-1975)、必須保衛社會(1975-1976)、生命政治的誕生(1978-1979)、主體性與真理(1980-1981)、主體詮釋學(1981-1982)、對自己與他人的治理(1982-1983)和對自己與他人的治理:說真話的勇氣(1983-1984)等,而傅柯每週三的課總是聽講者眾,常常擠爆了那民主而深邃的講堂空間。
紫藤廬的女人陳艾妮
去過新生南路旁的「紫藤廬」茶館嗎?
把傳統日式的亭園木樓改成茶藝館,是紫藤廬的特色。
保持木屋原味的館內,當然也有異於一般風味的人。
紫藤廬的女人,總是穿著棉質的布袍,冬天,好像是灰色連身長袖,夏天,是白上衣柚皮綠長裙配蓮紅色腰帶。她們並不像別的餐館的工作者那樣,要是不裝扮成小可愛的模樣,就是穿得好像宮廷女官再現;她們常是一種女學生的樣子,個子高挑,皮膚有著健康的顏色,長髮梳成辮子,就是有一種民間女子的姿態。
讓更多人的生命在此共鳴林谷芳
我很難回想起第一次和紫藤廬結識的淵源了,可能是和一些文化人一起出入吧。

比較清晰的一次印象是:在此參與了周渝舉辦的一次中日音樂雅集。當時中日兩國的古樂團體:長唄及漢唐樂府南管以音樂會友,相互對應,周渝為了表示慎重,也為了在尚禮的日本人面前表現出”禮”,特別準備了一捲宣紙供大家簽名,紙面上並以書法詳列了出席者的姓名及頭銜等。這是我對於紫藤廬印象鮮明的最早記憶了。

後來,大約在八O年代,周渝無意中聽聞了一些中國名曲,如「月兒高」、「霸王卸甲」等,很受感動,並興起了進一步探究的念頭;但苦於當時中國音樂的第一手資料不足,能與其作美學及人文世界對話的人亦極少,於是我們就因中國音樂而熟稔,並進行牽引了日後合作的種種因緣。
多少文化的種子在此萌芽……陳建華
十九歲時我就認識了紫藤廬,我還記得當時周渝的名片上印的是「思想工作者」,這在我們那個天真爛漫的時代裡顯得很有意思。周渝很早以前就是一個真正對文化、藝術有深度修養的的人文工作者,他的一些想法對與他同年齡或更年輕的朋友們影響很大。十九歲也是我正式進入專業音樂領域的時候,我就在紫藤廬和許多年輕或者年長的文學、藝術工作者相識、交流。我記得像奚淞、施叔靑、李昂等就經常在此出入。
我印象特別深刻的有幾件事。當時我擔任青韻合唱團(北一女及建中校友組成)的指揮,正苦於沒有場地練唱,走投無路時,我找上了周渝。周渝二話不說,不但免費提供場地,還特別向一位沈老師借來鋼琴供我們練習。如今這些當年在這裡練唱的孩子目前都成了社會的中堅份子,其中不乏律師、法官、企業家……。
在紫藤廬和Starbucks之間龍應台
台灣的內向性
 一位居龍頭地位的電子企業家告訴我,一九六八年,他曾經陪同他的美國的企業總裁來台灣考察,思索是否要把他們第一個亞洲分廠設在台北。考察結果卻是把分廠設到新加坡去。原因?當時的台北顯得很閉塞,對國際的情況很生疏,普遍的英語能力也差。換言之,國際化的程度太低。
 二○○二年,孤星出版社(Lonely Planet)出版了專門介紹台灣的英語版旅遊書。作者用功不深,對台北市的新發展似乎沒什麼概念,但是整體印象他是有的。台北,他寫著,是亞洲最難接近的城市之一。意思是說,台北顯得閉塞,與國際不太接軌,英語能力也差,以至於,國際的旅遊者很難在這個城市裡悠遊自在。
紫藤廬,代表了台灣早期思想文化的一部分盛況錢永祥
我和紫藤廬淵源真是很久了。1982年我國外回來,經過許多黨外朋友的引介,認識了紫藤廬,於是經常在此喝茶、聊天、談論時事。和周渝本人則認識得更早,至少在大學時代就已經聽聞他的名字了。我個人和紫藤廬淵源中特別有意義的有兩種:
(一)我個人從事的學術研究是有關自由主義的政治思想,而周渝的父親周德偉先生在台灣自由主義的發源過程中,正好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除了周德偉先生本身著作、翻譯了許多西方自由主義的重要著作之外,他在民國四十年代初期也和自由主義學者如殷海光、徐道鄰、張佛泉、夏道平等過從甚密,殷海光譯介海耶克的「到奴役之路」,就是周德偉的提議和鼓勵所促成。我和周德偉先生雖然未曾謀面,但是每當走進紫藤廬這個老房子,我就好像可以想像四十年前高朋滿座的學術議論氣氛,那種身歷其境的感受非常強烈。紫藤廬可以說代表了台灣早期思想文化界的某一部分盛況,這個歷史的切面是應該值得大家追念和重視的。
端看台北能不能成為巴黎!夏鑄九
我和周渝是中學同學,說來算是老朋友了。但更重要的是,我和幾位學術界朋友合辦的「台灣社會研究季刊」誕生在紫藤廬,十年來每月一次的編輯會議都在此召開。我們幾個朋友真的常常自嘲「白吃白喝了周渝十年」,我也常常調侃研究哲學的錢永祥,能不能算是「台北的沙特」?如果能,那紫藤廬就有如巴黎大學旁沙特和卡謬常去的小酒館。不過,巴黎的沙特可是要自掏腰包的,台北的沙特卻幸運地白吃白喝了十年。目前,這份刊物已是台灣重要的批判性社會研究學術刊物,對年輕的學術工作者及研究生有一定的影響力。

另外,我想說說紫藤廬的價值、意義以及對未來的期許及建議。
我的父親周德偉先生周渝
許多人都有一個天真、無知而浪漫的童年,我的童騃生活卻是相當殘缺的。回憶過去,經常呈現的景象是:我坐在客廳的一個小角落裡,痴痴地傾聽著父親用熱情洋溢的湖南口音,面對前來探訪的朋友、教授或大學生們,縱橫談論國家大事、歷史教訓或是艱深的學術哲理。顯然那時我只能一知半解,甚至完全不懂,但卻也陶醉在父親以一個儒者情操的對國家人民、對政治經濟對、文化歷史的善願與希望中,這使我自童年起即承擔起一個我終身都可能丞擔不起的使命感的命運中。那是在1950年代,在世界政局上是冷戰對立的肅殺年代;在台灣卻是在政經路線尚在掙扎的年代,更是一個白色恐怖加上在教育與學術、文化層面上嚴加控制的年代。
它有各式各樣的可能性雷驤
我對紫藤廬的記憶應該是從「一個朋友的家」開始。
我記得我第一次和新婚妻子Amy來此作客,是在現在大廳的位置。當時,第一眼的感覺是,這個地方好棒!那麼寬敞舒適的大廳如果能讓更多人來此對談交流,真是再理想不過了。果然,沒多久,周渝逐漸開放了這空間,我親眼目睹了預期的理想的實現,著實感到非常興奮。當時的紫藤廬幾乎有各式各樣的可能性。我在紫藤廬辦了第一次畫展,這對我而言是很奇特的經驗,因為之前我未曾動念要開畫展。我記得當時邱煥堂來談過貿易瓷,還有許多朋友來此發表非正式的美學的論述。甚至,周渝還免費收容了自台中北上,無家可歸的畫家陳來興在此落角作畫,同時位了讓他掙些生活費,還提供場地讓他開班授徒。這樣自然而有人情味的人文活動持續地做下去,於是很受到社會矚目。
紫藤花開時陳文茜
紫藤,每年春季花開,約莫三月。今年紫藤花開,總統大選剛值落幕,春雨來得特別多,又不是時候,花朵雖繁茂,被雨折騰不到一星期,粉紫夾點嫩白的花瓣已碎落滿地。
327,五十萬人大遊行後,我難得興起,沿著仁愛路,新生南路,走進紫藤廬。紫藤廬老宅依舊,幾十年下來,時光匆匆,繁華遠去,花開又花謝。負責人周渝惋惜,也不過十天光景,花已掉了一半,紫藤老樹已歷經半個世紀,老樹攀騰過權力,攀騰過自由的吶喊,攀騰過知識分子的反抗,攀騰過台灣最困苦的民主歲月,攀騰過台灣第ㄧ家古老的茶藝館,攀騰過台北第ㄧ個反抗的文化空間。五十多年來,抓著結結實實的泥土,歲月雕琢的粗藤,冒出新葉,每年到了三月,不管時局歸誰,準時開花了。
17